燃冰

贰  笑忘书

 

若道红尘无情事

莫念痴笑有情人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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圣教江南总坛，背靠高山，三面环水，因其水域广阔又自成一体，江湖中人皆以“圣域”相称。

圣域之内，风景秀丽、别有洞天。三楼五阁更是融合了西域各国的建筑风格，虽不比皇宫气派，却也不失华贵之美。

 

星矢翻窗而入之时，瞬正在碧落阁抚琴。

檀木熏香的氤氲沁入心脾，凝神静气。

瞬的眉角轻颤了一下，琴声未断。一旁的侍者为星矢端了茶水，便退了下去。一时间阁内除了忧缓的曲调再无其他。

 

星矢一撩浅褐衣襟，端坐在竹椅上品茶。上好的雨前龙井，倒也符合瞬这清清淡淡的性子。

一曲终了，瞬起身走到桌前坐下，抬手抢了星矢的茶杯，握在手里辗转把玩。

“今儿个怎么有空来此？”

星矢也不恼，自己拿了精致的紫砂壶，仰脖就灌。

瞬皱了眉摇头叹道，“可惜了我的好茶。”

“几时回来的？”一手勾了茶壶，星矢斜靠着椅背，两条腿直接搭上了扶手，“你不来看我，我只好来看你咯！”

“还不是因为你脚底下没根，到处跑。谁知我回来的时候，您痴笑在哪里摸鱼。”瞬翻了翻眼睛，语气慢条斯理的尽是调侃。

星矢哈哈一笑，隔着桌子探过身来，手掌一摊，“拿来。”

“什么？”

“礼物！”

瞬看了一眼鼻子底下还带着铁器味道的手，嘴角一勾，“没有。”

“啊——”不满地大叫，星矢皱眉撅嘴，“堂堂圣教左使好没手足情意！”

“我圣教向来不为世俗而存。”垂目品茶，满齿淡香。

星矢被掖了个满怀，一口气堵在胸口，里外难受！

瞬看着他运气的样子暗自偷笑，都说“痴笑”这名号来的奇怪，明明是杀人狠厉之人却得了个开怀之名。但外人又怎知这江湖上令人敬畏三分的圣教护法，在自家人面前也只是性子直爽毫无心机的人？

想到这，瞬心里无端地长叹。所谓人心难测，异教难容。凡是入不得中原上三门法眼的江湖门派皆为异类，更何况圣教源于西域，进入中原不过数十年。虽不曾祸乱江湖，却也落了个狠辣的名声。如今这邪教的名头是断无改变的可能了……

 

见瞬举着茶杯沉思，星矢上前夺了他手里的碧玉杯，“又胡思乱想什么！”

瞬摇头不语。

星矢又道，“该来的总是要来的，你何苦在这费心思？”

抬眼对视，瞬忽然一笑，风轻云淡，似是无忧无虑，却看得星矢一阵唏嘘。虽说从小跟瞬一起长大，他没少为这脸蛋的主人背黑锅，可每每都会被吸引。尤其是掌管了碧落阁，瞬那骨子里透出来的清淡气息，越发让人捉摸不透，而那容颜背后所隐藏的心除了剔透，也多了玲珑七窍，行事风格虽无狠辣，但也透着决绝！星矢想，或许他们都长大了，所以才没了年少时的单纯。江湖之上，终究是强者得天下，善者被人欺……

 

两人就这样各怀心事，一个临窗而立，一个斜卧塌上。

有风穿过，带入一室海棠碎瓣。

瞬望着碧落阁前的那株海棠，恍惚忆起多年前，他与星矢偷喝了师傅的桂花陈酿，醉卧树下的荒唐。

 

那时，他们都还年幼，以为每日晨起练功、琴棋书画诗词歌赋统统习过，便是一日的全部。

那时，他们都还不懂，所谓江湖、所谓正邪，都是人心私欲的借口。

 

星矢挺身而起，从怀里掏出一支短笛，凑在嘴边胡乱吹了个小调，音色清脆。

瞬转身不语，看着星矢将笛子递到跟前。

翠竹、红穗。

“路过峨眉，就随手折了一支，吹首曲子送我吧。”

瞬凝眉垂目，有心不接，但……“今晚就走？”

“恩。”

“归期？”

“暂时还不知道。”

瞬深吸口气，拿过短笛凑到嘴边，“为你践行。”

 

笛声悠扬，未含离愁。一曲终了，余音饶耳。

星矢一笑跳上窗棱，回眸时见瞬丢来个锦囊。

“赠你护身。”

握在掌心摩挲着丝线，星矢突然开口，“若是杳无归期，你……”

“笑忘前尘。”瞬答得干脆，声音清亮。

“好！”星矢释然一笑，人已翻出碧落阁。

 

瞬望着那浅褐身影几个起落，最终变成一点，晃动着消失，心下惆怅满怀。

再次吹响短笛，加入几分内力，一曲《笑忘书》绕着山梁漫过了无边水域……